扩展阅读
美国电影巨匠约翰·福特以擅长执导西部片闻名遐迩,曾因执导《告密者》(1935)、《愤怒的葡萄》(1940)、《青山翠谷》(1941)、《默默无语的人》(1952)先后4次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金像奖。本片中老摩根的扮演者唐纳德·克里斯普是位英国出生的演员兼导演,1908年起便开始与“电影之父”格里菲斯共事拍片。二战期间,唐纳德·克里斯普曾一度弃影从军。在第14届奥斯卡颁奖仪式上,他身穿军装来到巴尔的摩饭店领取了最佳男配角奖。在这届奥斯卡颁奖仪式上,当时的中国驻美大使胡适曾作为嘉宾参加并致辞。
内容简介
19世纪末,刚刚开发的英国威尔士矿区还是一片绿树葱郁的山谷,老摩根一家老小都生活在这个产煤谷地。那时休·摩根才10岁,父亲老摩根和几个大哥都在煤矿做工,姐姐安·哈蕾德在家里帮母亲料理家务,一家人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也其乐融融。然而好景不长,因为小镇附近的铁厂倒闭,失业工人纷纷涌到煤矿,煤矿老板趁机开始减薪。作为反抗,工人们开始罢工。在对待减薪和罢工的态度上,老摩根和几个儿子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老摩根因为不附和罢工而被曾经的矿友们视为敌人,老伴蓓丝为老摩根的遭遇感到愤懑和不平。在一次矿工集会上,蓓丝摸黑赶到,慷慨激昂地为丈夫辩护,却在下山回家的路上和休一起陷入了冰河水中。母子俩虽被救出,但腿脚都被冻伤。在休和母亲卧病在床的日子里,小镇上的青年牧师格里菲德时常登门照顾并鼓励休。在他的帮助下,休终于恢复了健康。而在这一过程中,格里菲德与安·哈蕾德的感情日渐加深,萌生爱意。
矿场开始复工,但老摩根的两个儿子却遭到解雇,无奈之下两人离开矿区去了美洲。休进了学校读书。格里菲德经过痛苦的抉择之后最终决定为上帝牺牲个人爱情,安·哈蕾德闻知后忍痛嫁给了矿场老板的儿子。不料厄运再次袭来,已婚的大儿子在矿坑爆炸中身亡,全家人悲痛不已。在矿场工作的另外两个儿子因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再度选择了离开。
休最终没有如父亲所愿成为律师或医生,而是退学成为一名矿工。格里菲德与已婚的安·哈蕾德的情缘招来非议,也决定离开山谷。坚守矿坑工作的老摩根在又一次矿难中受重伤,最后在休的怀抱中遗憾地离去。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就这样变得支离破碎。最终,刚满16岁的休也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个曾经美丽的山谷。
获奖原因分析
1942年,获第1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提名的影片共有10部,其中包括现在大家所公认的“电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奥逊·威尔斯的《公民凯恩》。然而,在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角逐中,这部几乎在电影史上所有的“最佳电影”的评选中都名列前茅的影片却意外地输给了《青山翠谷》。不仅如此,在其他奖项的角逐中,获得9项提名的《公民凯恩》最终只获得最佳原创剧本一项金像奖,而《青山翠谷》不仅捧走了最佳影片的小金人,还同时包揽了最佳导演、最佳摄影等4项大奖,成为当年奥斯卡金像奖的最大赢家。如果以今天的眼光和标准重新评判这两部电影,《公民凯恩》的艺术水准毫无疑问地在《青山翠谷》之上。然而客观地讲,《青山翠谷》与《公民凯恩》相比虽算不上当年的最佳影片,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一部佳片。在好莱坞类型片走向成熟的20世纪40年代,作为一部典型的好莱坞电影,《青山翠谷》显然比《公民凯恩》更符合奥斯卡评委们的“审美”标准。
以西部片誉满影坛的导演约翰·福特在类型片创作中拥有着不可否认的特殊经验,《青山翠谷》虽然脱去了西部片的外衣另辟蹊径,但在叙事模式上仍体现出好莱坞类型片规范化的审美形式。影片将镜头对准威尔士矿区的一个普通矿工家庭,题材内容上虽有悖于当时好莱坞电影的传统,但在情节推进以及人物塑造等方面则都坚持以观众的情感认同为基准,恪守好莱坞类型电影的基本法则。全片结构严谨,节奏流畅,其主体情节在男主角休·摩根的感性旁白中逐步展开。凭借着具体细微的生活细节,煤矿业出现初期以老摩根一家为代表的矿工家庭的幸福生活首先被生动展现在观众面前。然而在引导观众进入情境之后,导演又迅速将这种弥漫于影片的幸福感破坏掉。从煤矿减薪开始,潜藏在生活中的各种矛盾逐步显现出来,父子间的冲突、阶级的对立、世事的艰难以及无法逾越的爱情鸿沟和不期而至的意外家庭变故使得整部影片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悲剧色彩,最终随着老摩根的死去整个家庭陷入分崩离析之中。从一个幸福之家沦落到家破人亡,导演约翰·福特以沉稳老练的手法把一个普通矿工家庭中的平凡际遇娓娓道来,整个过程水到渠成,无任何突兀之感。整部影片感情浓烈,布满了伦理亲情、浪漫爱情等戏剧元素,结尾虽非大团圆的结局,但包裹在悲情中的亲情和爱情有效地弥补了观众情感上的缺失。
人物塑造方面,影片对角色个性的刻画亦相当生动。女性角色中的母亲、休·摩根的姐姐安·哈蕾德和嫂嫂布朗恩,男性角色中的老摩根、牧师格里菲德以及休·摩根等都是影片中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这其中以老摩根和格里菲德的形象最为典型。老摩根勤劳、正直却又专横固执被刻画得惟妙惟肖。格里菲德性格特征更为复杂和多面,身为牧师却并不是宗教制度的真正维护者;同情矿工的遭遇但又反对矿工的斗争;鼓励休战胜自我,但自己却陷入了为上帝还是为爱情的道德矛盾中。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将人性中的“真、善、美”作为这组人物群像的共同特征,通过对这些人物不幸生活际遇的描述,巧妙地以好莱坞电影中人物塑造的“同情法则”完成了对人物的修饰,诱导观众对这些人物形象产生同情进而产生情感上的认同。
影片在叙事视角上采用第一人称内在式焦点叙事,这一叙事视角对于保证影片叙事的成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影片中休·摩根身兼二职,他既是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同时又是叙述者,因而不仅可以参与事件过程,同时又可以离开故事环境向观众进行描述和评价。影片以休·摩根的旁白带动的闪回讲述家庭的悲欢离合,事实上并不是一个高潮迭起的完整故事,而是休成长记忆中的“碎片”。导演以休的旁白将这些记忆中的“碎片”“缝合”起来,借以弥合了影片叙事上的“断点”,使得整部影片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起承转合有条不紊。与此同时,休的主观叙述赋予了影片强烈的感情色彩,以休的视角引领观众聚焦矿工生活的艰辛和哀伤,体会矿工生活的酸甜苦辣,突出影片严肃的社会意义。值得一提的是,《青山翠谷》所采用的第一人称内在式焦点叙事在影响力上虽然不及当年的《公民凯恩》所采用的多视角“散点式”叙事,但在20世纪40年代初这一叙事视角在电影中尚属比较新颖的叙事技巧。从观众欣赏的角度来看,前者显然更容易被接受。影片中,导演约翰·福特对这一叙事视角的把握也非常到位,虽然人物与事件众多,但总体上没有出现叙事视角的“越位”现象。例如,片中休的几位离家出走的哥哥的生活便形成了影片叙事中的“永久断点”,如果从常规的角度来看,这些“永久断点”显然会影响故事情节的完整性,但从本片来看,这些“永久断点”不仅不会影响到故事情节的完整性,而且是必需的。

1941年,《青山翠谷》上映后票房大卖,而《公民凯恩》上映后则在票房上惨败。在当时那个时代,《公民凯恩》在叙事和电影语言上的一系列创新让人们一时还无法消化吸收,在这种情况下,太多的创新反而适得其反。而在当时人们还没有认识到《公民凯恩》的“伟大的意义”的时候,《青山翠谷》这样一部中规中矩的好电影夺得奥斯卡最佳影片似乎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任庭义)